(十二)铺设后路(1 / 3)
春风又吹(十二)
红莲擦了擦眼泪,跪直了身子,细细回想,一件件低声诉说起来,
“回少夫人…风哥儿做过的傻事……奴婢知道的也就两三件……”
声音也带着哭腔,却努力说得清晰。
“少夫人……您……您可还记得,大少爷在世时,您有年夏天在荷塘边赏花,不慎被毒蚊虫叮咬了脚踝,肿起好大一个包,又痒又痛,连夜请了大夫来看?”
宋今月泪眼模糊地点头。她记得,那时柳庭铭急得不行,亲自为她敷药,守了她半夜,她因此对夫君更是感激依恋,觉得他是良人,此后夜夜恩爱有加,想到此处,脸上泛起了红晕,
“那……”红莲的声音带着一丝艰难,“那之后您院子里,尤其是水榭周围,突然就种上了一大片夜香木和薄荷……您还夸过大少爷心思细,说这草木清香既驱蚊虫又雅致……”
红莲低下头:“那……那是风哥儿偷偷找人弄来的花苗。她听说这两种草木驱蚊极好,又不敢直接送到您院里,便求了管花园的徐花匠,假说是她自己院里要种,让徐花匠务必绕着您常去的地方多种些……”
宋今月的心猛地一抽,脸色白了些。
红莲继续道:“还有……您怀着小少爷时,口味刁钻,突然就极想吃城南李记的梅花糕,要刚出炉热乎的。大少爷那日正好休沐,便亲自骑马去为您买了回来。您当时……高兴极了……”
“可是李记的梅花糕每日出炉有定时。那日其实并非出炉的时候,是风哥儿……她提前一天就偷偷跑去李记,塞了月钱给掌柜,苦苦哀求人家,求他们破例在不是出炉的时辰,单独为柳府现做了一笼……然后她又飞快地跑回家,宣而告知,那个月风哥儿还是找的奴婢借了银钱零花……说来也是有趣…”
宋今月的手死死捂住心口,那里痛得几乎无法呼吸。她记得那盒热腾腾、香甜软的梅花糕,记得夫君柳庭铭递给她时略带得意的笑容,她当时满心满眼都是柳庭铭的好……却不知这背后,是另一个人怎样焦急的奔波和小心翼翼的谋划,
红莲的声音愈发低沉,带着一种触及往事的谨慎与哀伤,
“少夫人……您还记得……您意外小产后没多久,正是深秋,您身子虚得厉害,总觉得从骨头缝里往外冒寒气,夜里更是难以安枕吗?”
宋今月泪眼婆娑地点点头,那是她人生中最灰暗的一段时日,身体与心理的双重打击几乎将她击垮。她记得那时,夫君柳庭铭似乎也因丧子之痛和军务繁忙而有些疏于关照,她虽理解,心中却不免凄楚。
“后来……大概过了七八日,”红莲小心翼翼地继续道,“您的膳食里,突然每日清晨都会多了一盅当归乌鸡汤,炖得油花撇得干干净净,汤色清亮……”
宋今月记得那汤。
是的,她记得。喝了那汤,她确实觉得身上暖和了些,夜里也能勉强睡上一两个时辰。当时她心中对柳庭铭的感激和依赖更深了一层,觉得他终究是心疼自己的,只是不善于表达。
那汤,成了她那段冰冷岁月里唯一的暖意来源。
红莲接下来的话,却像一把冰冷的凿子,瞬间击碎了这份回忆的温情外壳:
“那汤……那汤其实……是风哥儿不知道哪得来的方子,她每日天不亮就起来,带着药材和清理好的乌鸡,在耳房砌了泥炉…自己炖的…”
红莲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心疼,“她哪里会这些,手上烫了好些个泡,她央求奴婢给你端来,劝您多少喝一点…”
她还疑惑,却不了了之,柳庭铭总是很忙,忙于营中演练,忙于贵门交往,宿在军营好几日不归家也不是稀奇事……却能事无巨细的关注她的起居生活。
宋今月如遭雷击,整个人僵在原地,连眼泪都仿佛凝固了。
红莲心中酸楚难当,鼻涕眼泪顺了下来,
“少夫人,您我们院子里的地龙,总是比老夫人和其他院子烧得更早、更暖些,哪怕只是初冬微寒之时。”
宋今月泪眼朦胧地抬起头,怔住了。她确实觉得……她畏寒,每年秋冬总觉得手脚冰凉,但似乎近两年,她的屋子总是早早便暖意融融,她只当是下人格外尽心……
红莲摇了摇头,“风哥儿是偶然听奴婢抱怨了一句您夜里脚冷难以入睡,便记下了。她查看了通地龙的管道,发现通往您院子的那一段有些老旧淤塞,便带着奴婢一起半夜挖地沟,清理了整整两日,弄得浑身都是泥灰……后来每年入冬前,她都要亲自去看一眼,要问一遍…”
“您从前在江南时,最爱用茉莉花胰子,您来了北方总说买的不得劲,香气不对。风哥儿就记下了,不知托了多少南边来的行商,一次次地买,买回来自己先闻,觉得不像就赏给下人,直到去年…终于找到一块据说和江南老字号味道几乎一样的…她才敢…才敢假装是铺子里随意买来的,让奴婢放在您常用的地方……”
宋今月彻底瘫软下去,伏在冰冷的案上,肩膀剧烈地颤抖,却发不出一点声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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